为什么,不知道。车已驶离,窗外,风声依旧。”
大概是已经决定,要好好回去做功课,再走一遍,不作无谓摸索。
回不去的家乡
回到岛国狮城,我不甘心,想想只有去请教南来的金门长辈,才是办法。终于想起一个人,他是我堂兄,和我一样是“宁”字辈,过去有见过面,但没人告诉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视他为同姓不同房的堂兄弟。
已是七十多岁高龄的他,一提起金门就喉咙哽咽。说明来意后神情立刻变得激动,他拭著泪说,一直盼望有回去的一天,但大半辈子过去,人还在新加坡。现在已不再指望儿女带他回去,看来,希望就快成了绝望了。
他看着我带去的金门地图,伸著颤抖的手,指著西山前村的所在地,慎重地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家乡,在西山前,千万别找错地方。
“西山前”,那块擦身而过的地标石,霎时浮现脑中。这是一次重大的突破,知道了乡里,锁定目标,剩下的就是寻找确实的祖居和接头的亲人。
可惜,很快的,就接到他老人家去世的消息。当时心里一阵触动,久久无法释怀。人生遗憾总是不断,少小离家老大不能还,盼到一死也没能盼到回家,真是情何以堪。
有人叫我堂叔
又过了十几年,我什么行动也没有,但我知道其中原因,全是因为不愿见到这些可能发生的情景:屋子毁了、消失了,千里跋涉后找不到亲人、走入李家村没人认得……
1937 年至今的漫长岁月,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有这种顾虑一点也不意外。
2014 年,发生了一件事,证实我寻根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一名网友通过脸书私讯我,一再探询我的名字和籍贯,经过一番文字来回,他突然冒出一句:“我该叫你堂叔”。
他说,他是“康”字辈,但名字不按辈分,叫李汉敏。我俩的家乡都在西山前李家,按照族谱,“册、清、宁、康”,我比他长一辈,虽然他大我九岁。
(李氏家庙墙上的辈份排列碑)
我无缘无故多了一位堂侄。跟着,他寄来李家族谱,清清楚楚列明几十代人的亲属关系,我是二十四世,他是二十五世。他又谈了许多金门先贤的故事,问我祖父到新加坡时从事哪行。
也真巧,我祖父在丝丝街当“大家长”的恒利号,竟是他家族祖辈创立的事业。当时很多过番的金门西山前人初抵新加坡,大多在恒利落脚。他提到恒利号创始人李妈赞,在新加坡也是闽帮重要人物。李妈赞在金门兴建的闽南式大屋就在李仕挞及李册骞两位李家先贤的屋子右侧。
因为李汉敏的出现,我寻根的念头再起,心中那一棵快要枯萎的家族老树终于走出寒冬,发出新芽,准备再次迎接春天的到来。
(颜长辉与陈文淑夫妇。摄于2015年)
遇到四十年不见的贵人
老树逢春,也需雨露滋润。另外一位贵人就在 2011 年闯入我寻根的漫漫长路,直接催生了寻根大计。
她叫陈文淑,是 1971 年我在德明政府华文中学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我俩很少交谈。2011 年,班上组织同学与老师欢聚会,我们再次见面。四十年的人生历练,反使大家心境放开了,又知道她籍贯也是金门,共同话题也就更多。
几次聚会,知道我想寻根,她说这事不难,她在金门有亲戚,只要我给他祖先名字,通过当地人可以问得出。我给了她“西山前”和“李册咸”,就等她回金门探询。
2015年,她回乡过年,不久就传来信息,说得到湖前亲友帮忙,已经找到我祖父故居。拍了很多照片,都是西山前 18 号,里里外外,非常详尽。她说,当时屋里只有一位妇人 (后来知道是堂侄荣协的太太) ,她知道得不多,但却给了荣协和荣芳两兄弟的联络电话。过后文淑与荣协联络,确实一切无误。
我在新加坡看了文淑拍的照片,惊喜中存在很多疑惑。根据我读过的资料,又参考新加坡金门会馆出版的《金门先贤录》,知道 18 号是 1880 年新加坡浯江孚济庙 (金门会馆前身) 创始人之一的李仕挞回乡兴建的,我祖父怎会与他攀上关系?倒是18号前的 17 号,建屋人是另一位先贤李册骞,他也是当年新加坡的闽帮名人。因为名字中的“册”字,与祖父“册咸”的“册”一样,似乎关系更为相近。
我没让文淑知道我的疑虑,但心中想要实地了解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九个月后,印证事实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陈文淑找到了西山前18号,二十一世祖李仕挞建。摄于2015年)
再次踏上金门
同年 8 月中旬,我已做好再访金门的准备,凑巧文淑说她在十一月要到金门出席侄女婚宴,问我要不要同行,顺便完成年初为我寻根探路的后续动作。没有迟疑,我和太太决定再次踏上金门。
11 月 12 日,我比文淑迟两天出发。这回不从台北空路入境,改由厦门五通码头坐渡轮过金门。船名是“五缘号”,上船一坐定,一眼就望见船窗玻璃上贴著红彤彤的传统剪纸,是一幅圆形的双鱼如意图,大大一个“福”字嵌在当中。心里突然踏实了,有缘又有福,想必一切都会如意吧。
船窗外一片海天朦胧,思绪飘到当年先辈由金门到厦门,再由厦门搭船到南洋的情景。无法想像这种大无畏的冒险精神是如何形成、无法想像迢迢水路有多少忐忑不安、有多少茫然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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