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给我的电邮也说:“为了让新加坡人民能够生活下去,我们以英语为工作语言。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但我们必须尽可能维持华文,以支持我们的文化,以及和说华语的世界联系……。”
新加坡当然也需要一群华文能力较强的学者、教师和媒体工作者,但这些人是少数,李先生认为大约是3%,可能的话5%。同时,他也认为“我们必须在日常生活中和在公共场合讲华语,以便全体新加坡华人都生活在讲华语的环境中。”他主要的观点是:只要华语普及了,华语就会留下来。这是他发起讲华语运动的主要原因。他不只一次强调:“我们必须确保华文存在,而且是新加坡社会的一部分。”
为了新加坡人的生存,我们必须以英语为行政语言,必须以英语为教学媒介语,华语只能是第二语言。这样做,目的不是在终结华文教育,而是协助华文教育转型。年轻的新加坡人有了一定的华文程度,在需要时,就能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那些有华语语言天赋、并且准备投身于和华文有关的事业的,我们的教育制度也提供足够的条件,让他们发展,鼓励他们发展,使华语成为他们的第一语言。
李先生每一次到中国访问,见到在那里工作的年轻新加坡人,就要问起他们,在中国工作,华文有没有问题?当他得到的答案是,只要半年到一年,华文就能赶上来。李先生就觉得安慰。他不断向我强调:奠下适当的华文程度是非常关键的。
讲华语运动是为了给华社一些安慰,才发起的?
讲华语运动之前,新加坡华族最普及的语言是闽南话。闽南话广泛运用,留了下来,对新加坡是不利的。更何况新加坡的闽南话,是没有书面语支持的闽南话,和香港的粤语不同。讲华语运动就是有意创造、普及讲华语的大社会环境,以华语替代方言,并进一步支持学校里的华文教学。如果没有讲华语运动,新加坡社会上的华语不可能这样普及。
普及的华语,是我们珍贵的社会资产。香港的华语,如果要像我们那么普及,需要多年的努力才可能达到。我们所不足的是,华语的文化成分,显然太低了。如果和香港粤语所带有的文化成分相比,我们需要相当时间的努力,才能办到。
李先生说:“那个报告书 (指1979年的《吴庆瑞报告书》) 指出,广泛应用方言是有效学习华语的障碍。讲华语运动就是这个发现的其中一个结果。”
讲华语运动发起于1979年,南洋大学和新加坡大学在1980年合并,成为国立新加坡大学。因此,有人说,讲华语运动是为了给华社一些安慰,才发起的。这样的评论,就是没有看清楚这个运动的社会意义。
李先生说:“新加坡有25%人口是非华人,政府不得不采用英语作为各族之间的共同语言。如果我们让方言普遍使用的情况继续存在,那么英语势必成为新加坡不同籍贯的华人之间的共同语。大家讲一种语言当然比讲两种语言方便, 但是当时我们考量的重点不是方便不方便,而是怎样才能生存?怎样才能保存传统,让人民活得有尊严?”
“如果我们让方言普遍使用的情况继续存在,那么英语势必成为新加坡不同籍贯的华人之间的共同语。”这才是发起讲华语运动的真正原因。另外,他进一步说:“我们的关注点是这20%社会最底层的人,要让英语成为他们的日常用语……是永远做不到的事。既然他们只有掌握一种语文的能力,那么,与其让粗糙的福建话成为他们的日常用语,为什么不推广华语,使华语成为包括他们在内的全体新加坡华人的通用语呢?”
其实,1979年到1980年之间,是新加坡教育大调整的年代。在双语教育的调整和大学教育的重组之外,语言的社会运动也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是一个为了新加坡前途而进行的大调整。
李资政在晚年 (89岁) ,还再一次谈及华语和方言的问题,他说:
“有时候,当我对某些事情有强烈的意见时,我会将意见告诉总理。当政府在考虑从新将方言节目在免费频道播放,就是一个例子。有建议说:‘华语已经在人民中间非常普及了,我们可以回到方言, 让年老的可以观赏方言连续剧。’我反对。我指出,当我是总理时,禁止方言节目,鼓励人民说华语,是付出沉重的代价的。为什么要走回头路呢?我和华族整代人对抗:他们喜爱的方言节目被删掉了。李大傻是很有名的说书人,他在丽的呼声的节目就停止了。我为什么要让广东话和福建话去影响下一代?如果你恢复方言节目,你将会发现一部分年老的一代开始和他们的孩子或者孙子说方言。方言一定会逐渐恢复的。
每个国家都需要一种大家都懂得的语言。将英国留给我们的四种源流的学校综合起来,就是非常艰难的事。……使英语成为所有学校的教学语言,母语作为第二语言,我必须在不同的战线上作战。…… 最后,市场价值解决了这个难题。英语跟世界接轨,吸引国际机构;母语使我们跟中国、印度和印尼联系。这是关键性的。如果人民做不同的选择, 新加坡就是死气沉沉。
……情感和实际的原因,我们需要华文第二语文。我们不需要方言。将我们用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政治代价才达到的 —— 将方言从媒体中除去—— 取消,将是愚蠢的。”
新加坡在短短的四五十年内改变了人民的社会用语习惯,从华人之间在公共场合讲闽南话,不同种族之间讲通俗的马来语,到广泛采用英语,使华语成为新加坡华人的共同语,并且建立了双语教育制度,都是李先生的贡献。
双语教育的推行不是一帆风顺的双语教育的推行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李先生说“40年前,新加坡推行了一个具有前瞻性,但却不讨好的双语教育政策。”他把推行双语教育制度,当作他一生的挑战。有一次,李先生也向我提及一个部长的孩子,因为华文不及格, 必须送到外国读大学。他说“我们不能因为一小部分人觉得华文难学而放弃双语政策。”“规定华文达到一定的标准才能升大学,是要付政治代价的。”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华文的学习价值还没有显现出来,那时,李先生担心新加坡两份华文报的相互竞争,将对华文报的生存造成威胁,因此,他将《南洋商报》和《星洲日报》合拼为《联合早报》,并且和英文的《海峡时报》等组成了报业控股,让华文报工作人员的待遇和英文报一样。这样做,保证了华文报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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